这是我第二次来广西博白老鸦水麻风病康复村,搭乘时长5个小时的火车,但却没有感到疲惫,时间在欢声笑语中很快就度过了。进到村子,村民们陆陆续续出来迎接我们。朱叔大老远就喊我的名字“大鹏”,符伯也拿出志愿者房间钥匙向我们走来。发下行李,我们到村民家中一一问好。
住在最后一间的是梁伯,他家门口的蜂箱又多了几个,这时还没到采蜜的最佳季节,所以只看到几只蜜蜂在蜂箱外盘旋;门的石凳拴着他的大黑狗,警惕地看着突然到来的我们,吠叫几声。梁伯的门是关着的,我们猜想他在睡觉,没有叫醒他。
上一次来时我还是新营员,不懂如何和村民聊天,和他们的交流少之又少,甚至没记清楚全部村民的名字。但梁伯是我记得比较清楚的一位村民,因为有一天做完大扫除后,他走过来递给我两碗蜂蜜,笑着说:“你只能抿一口哟,不然大家没得喝”,那份热情以及甜到心里的蜂蜜,在我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
梁伯喜欢坐在门口抽水烟,烟草混合着水的声音呼噜呼噜的,大黑狗在旁边悠闲地睡着觉,蜜蜂来来往往,在门口边上的蜂箱里钻进钻出。他养蜜蜂已经十多年了。营员诗诗问起这些蜂蜜能卖多少钱?梁伯说:“一斤蜂蜜卖100元左右,今年能卖120元,每年差不多有100斤蜂蜜。”诗诗惊讶于几个小小的蜂箱竟能产这么多蜂蜜:“噢,那每年能赚一千多块呀?”梁伯笑了笑,纠正道:“是一万多,呵呵呵呵……”言语中能看到他脸上由心的喜悦和自豪。梁伯带诗诗去品尝蜂蜜,诗诗又端出两碗蜂蜜水给大家一起喝。我抿了一口,还是熟悉的甜蜜,我对梁伯说:“好喝呀!”他开心地笑了起来。
有一次吃完饭,我把吃剩的骨头拿去给梁伯,梁伯说:“这几天吃这么多,狗都肥死咯哈哈哈。”说着接过我手中的骨头,倒到狗碗里,转身看看了我又说:“之后应该就有你这么肥了。”我伸手摸了一下他那挺挺的肚子,说:“你也一样,以后少喝点酒。”我们对视后开怀一笑。
有一天的项目是做灯笼,我和小伙伴们坐在梁伯家门口的石桌边上,梁伯也搬了个凳子坐在我们旁边。我们邀请他一起做灯笼,但是他摆手加摇头拒绝了,笑着说:“不行的,我不会,动手能力不好”。但我好像看出了梁伯眼中的星星光点,他一直注视我手中的红包,像是对红包灯笼很感兴趣。我提起凳子坐在他旁边,给他递一个红包:“梁伯,我教你怎么做,很简单的。”他笑眯眯地答应了。
我们把红包的4个角折出三角形,一开始梁伯对于这个步骤不太熟练,我就握住他的手一起折角。他的手皱皱干干的,有很多老茧,但却温暖与有力。他很认真学,越来越熟练,做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好。折好了,要用订书机把红包钉起来,我们很快培养起来默契,只教一遍他就学会了,我合起两个红包的角,梁伯把订书机伸过来,我一合,他一钉,我一合,他一钉,一个精美的灯笼就做好了。我把灯笼递给梁伯,他爱不释手,眼睛像开了花一样,那饱经风霜的脸上也绽开了一抹笑容。看着梁伯的笑容,我的内心被感动了,虽说工作营一直都鼓励营员和村民一起做项目,但我是第一次体验到这样的快乐。
和梁伯接触更多的是定向游戏环节。游戏组织者在村里各个地方藏好写着题目的小纸条,其他人要分小组去寻找并完成上面的任务。有一个纸条是梁伯埋藏的,我们在他家门口找了好久,他在旁边悠哉悠哉地坐着,我们向他“撒娇”,问他藏在哪里,他不想让我们轻易找到,于是给一些提示:“你们都已经踩到了,那两个小妹妹踩到啦。”但我们还是没找到,梁伯看着我们束手无策的样子,一直在旁边“哈哈哈哈”地大笑,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直接把纸条指出来给我们看——它就藏在我们一直踩着的一块大板砖下面。
游戏中有一个任务是和梁伯一起画画,梁伯立即拒绝了,说他不会。我们鼓励他,我们画一个,他画一个。最后我们一起在纸张上画出了太阳和花草树木,梁伯又开心地笑了。
Party表演的那个晚上,最后一个节目表演结束,营员们都送村民回家了,只有梁伯一个人还看着我们的舞台。我走过去问他节目好不好看,他说:“好看好看,哈哈哈哈哈。”我扶着他的手,想送他回家,他说:“不用不用,你们明天是要走了吗,今晚好好休息。”说完拿起凳子,慢慢地往家里的方向走。当时是夜里八点钟,天色已经暗下来,但在微弱的灯光映衬下,还是能看清梁伯的背影,胖胖的,走得很慢。不知道为什么,我的鼻子就开始酸酸的,眼睛湿润了起来,这几天的感动与幸福的沉淀是我之前很少有的体验。
我从小没有感受过爷爷奶奶辈的疼爱,我想爷爷的疼爱就是这种感觉吧,温暖而细腻。出村以后,依然会想起梁伯那蜂蜜水一样甜甜的笑容,已经永恒地摄在我心的底片上,我时常将它托在思念的掌心里,那形象是那么的真切,那么清楚。
总是听前辈说毕业后依然会想回到那片星空下的村子,我忽然就理解了这些情感,村民们就像天际的一颗一颗星星,光芒虽不及日月,却照亮了你我之间的直线,不管这直线有多长,此生是否有缘相聚,我都会仰视有你们的星空,因为你们,天空更美。
作者:梁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