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终于来了。
我们在微信上断断续续地联络,她说最近压力太大了,想要见见工作营的人。我上一次问她什么时候来,她隔了八天才回复我说在忙工作,时间未定,尔后再一次杳无音讯。下午她说要来,我赶紧解冻了从湛江营员饭团那儿团购的海鱼海虾。
傍晚,大叔背着双肩包,双手挂满大包小包地来了。她在门口一边卸货,一边扬着声音跟我打招呼。好久不见,大叔还是那个风风火火的大叔。
大叔虽叫大叔,其实是个亭亭玉立的女孩子,用她自己打趣的话来说,真是“漂亮又可爱”,她也有一个与之相称的名字——官舒婷,大叔这个昵称是工作营的人给她取的,工作营的朋友对文字的联想总是出其不意。
2014年2月,官舒婷在大新岜关工作营
大叔张罗好东西,站在厨房门口跟我聊天,说最近都出去谈业务, 她就职的超锐仕物理治疗运动康复中心,是广西区内最早将物理治疗与运动康复深度融合的健康产业连锁机构,专注于运动损伤预防与康复、产后康复、脊柱康复、儿童康复等方面。
大叔主要钻研产后康复。简单来说,他们的工作模式就是将物理康复治疗更加精细化,专业化,尽所能帮助患者进行主动运动进而达到持久的有效的完全康复。公司除了运营部门,其他部门几乎都是有医学背景的工作人员,有全职的医学生,也有兼职的公立医院在职医生。“公立医院因为面对公共群体,人流量太大,医生每天都忙得要命,没有办法给每位病人一对一辅助治疗,而普通美容院的资质并不能给患者专业的治疗。我们刚好避免了这些弊端。”
超锐仕康复中心是2017年刚成立的新公司,公司团队创建的带头人是大叔同校的老师,他从来不会摆架子,因而大叔都是亲切地称呼他为师兄。师兄是位临床经验丰富的在职医生——在体制内多年,深知体制的长处和弊端,在本职岗位上有许多想做的事而未能做。有一天,师兄跟大叔聊天时透露:“我想建立一个团队,我想做一个有温度的医生。”师兄的话简单却抽象,但大叔能听懂,她在做工作营的时候,身边有令人安心的团队,她想象以后工作了也能继续保持这样的氛围,那应该是很好的。2017年初,大叔临近毕业,她开始跟着师兄一心一意地创业。
团队在河池开展公益课
创业,意味着克服更多的困难。
大叔就读的专业是针灸推拿,产后康复作为一个独立的医疗项目,在2017年还是比较新兴的产业,大叔虽不跨领域却是跨专业创业。这和家里人一直的期待完全背道而驰。前有亲人误入权健传销,家里人对于大叔没有进入公立医院就业更感到紧张和焦虑,“我妈妈以为我也进传销了,跟我说到工作的时候总是吵架,但是她又想知道,我说了她又不相信,不放心,说两句就开始吵,我爸爸就是观望的态度。”在这样的僵持下,她决定做点成绩出来证明自己。“我以前不觉得我是个倔强的人,但我身边的人都说我挺倔的,那可能就是有点倔吧。”
个人困难与公司困难是同时出现的。
创业初期,公司就像一个新生儿,从领导到员工,每个人都是新手爸妈,一切都是新鲜而未知的。新生的行业新起的模式,几乎没有经验可借鉴,市场等待开发,所有的项目都等待他们主动去寻找合作,团队各成员之间有许多工作习惯和理念需要磨合, “有很多问题,经常从晚上八点开会到十一二点,但开会到最后都没有答案,不知道怎么办。”
公司成立半年多,他们约到了和南宁国际马拉松的合作,超锐仕成为南宁马拉松现场第一个赛后康复团队。那一次合作,因为团队成员没有活动经验,各方面准备不充足,成员之间不知道彼此手上有什么物资,更加不知道支出了多少费用。“我也想用工作营的模式去做事情,一个活动开始之前,需要开会,明确分工,一起来打这场配合战。”第二年再与马拉松合作,大叔主动承担了活动的筹备工作,“根据工作营的经验写了计划书,后期也做了财务报告,第三年的时候工作相对更顺畅些。”2019年,马拉松找到他们公司再次合作,理由很简单,他们是区内首家这种模式的公司,且双方合作愉快。
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公司运转一年多后,渐渐有了起色。大叔的家人也在她的行动中看到了她的坚持,不再反对她的工作。
团队内部培训
要做更好的服务,医生们必须不断提升自身技能,于是公司帮忙搭建好学习平台,大叔他们自掏腰包去全国各地学习听课。2019年的12月,大叔去了一趟海口,受诲于海南二附院盆底康复治疗科的蒋惠瑜主任。蒋医生周一到周五在医院上班,周末飞全国各地做讲座。“她是一个非常好的医生,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知道的分享出来,她不会‘留一手’,想让更多人都了解知识。盆底康复这方面,她研究了几十年,男性女性的康复她都做,有很多大的康复机构高薪聘请她,她都拒绝了,她说,一群人一辈子一件事,要把自己的所学所知传播出去,帮助更多有需要的人——老百姓还是需要我们的。”蒋医生的言行深深激励着大叔。她把蒋老师当成工作路上的灯塔,努力地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行。
思华是南宁福利社的一位社员,和大叔一样都曾经是一线的协调员。今年年初她的孩子满月后,碰巧了解到大叔在做产后康复,马上联系她咨询了解。撇开往日的战友情谊,思华在大叔这里感受到了专业、耐心又真诚的服务,还介绍以前的孕友一起去治疗,她开玩笑说:“希望大叔可以一直坚持(在这个公司工作)到我生二胎。”
大叔初次认识工作营是2014年春季在大新岜关康复村,当时她在参营感想中说:第一次参营,一切都比想象中要美好。在工作营,我做了我爱干的事,享受着我爱的群居生活,找到了我的乌托邦。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温馨。于是,在有机会的时候,她努力成为工作营协调员,和战友们在一线做更多的事情。
官舒婷(左一)2014年在大新岜关康复村工作营
她坦言做协调员这条路跟创业是一样的,都不是一帆风顺,她收获了成长,也收获了坚固又纯粹的友谊,过程中也不可避免地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比如在一些决策上大家提出比较锐利的建议,在当下是比较难接受的,但她知道那是“对事不对人”,默默吸收和学习。这些都成为了大叔底色的一部分,让她在往后的工作中记得当时不断思考的感觉。有一次她在龙州陇港康复村,村民黄叔说:“你们没来之前,我不知道为什么活着,你们来了我就有盼头了,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来,但我知道你们寒假暑假都会来的。”这让她看到了自己作为协调员、作为志愿者的价值。后来她又去了很多村子,认识了很多康复村的村民,“无论老人的身体是怎样,他们都非常独立,尽可能自己做自己的事情,不会卖惨,也很坚强。以前我是生活上不太能照顾自己的人,看到他们的精神,我也学着去照顾自己,让自己生活得更好。”
“我表哥说,我在工作营的生活太理想化,做工作营是浪费时间,但是我觉得我在工作营的时期是最干净最纯粹最放松的时期。即使后来在工作中我遇到了各种各样的人,遇到很多困难,受过伤害也遇到过不公,但我想还有工作营在,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作者:王胡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