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0月至2015年10月,JIA办公室项目部主办了为期一年的“青年促使弱势发声影像计划”。来自广州、湛江、南宁和桂林地区的18位营员参与,最终产出8个片子。我们将这一系列康复者的故事,起名为《麻友集》。
“麻友”有两层含义:这些故事的主人翁都是麻风病康复者,他们彼此在生命中曾经有着相似的境遇,意为朋友;故事的主人公和拍摄讲述他们故事的志愿者,彼此之间亦为朋友。
这系列看得见的故事的背后一定会有着另外一些故事:它可能是拍摄过程中村民的变化,它可能是拍摄背后经历过的或有趣或曲折的事,它可能是拍摄者和故事主人翁之间的经历,它还可能是拍摄者本人或团队在过程的思考和改变……
我们在尝试记录的过程中,究竟有怎样的事情在发生,而这事情对于参与其中的人们又意味着什么?
今天分享麻友集《曾伯的故事》,以及创作背后的故事。文末可下载全片。
曾伯的故事
《曾伯的故事》由桂林影像小组拍摄、剪辑,记录了广西桂林坪山康复村曾伯生前的一段故事。
小时候他是学校文艺团的团长,到处参加演出,老师同学都很喜欢他。1951年,曾伯面部变黑,这时他刚考上四年级,发现他疑似麻风病,校长写信通知给曾伯村里的大队,叫他不用去学校了。
两年后,曾伯在医院确诊是患了麻风病,被政府送去坪山隔离治疗。当时坪山有一两百人,病友互相之间是朋友的关系,院长成立了俱乐部,二三十人在一起,有唱戏的、打鼓的、拉琴的,很热闹。
一位来自云南在坪山治疗的村民会弹琵琶琴,曾伯经常去听,那位村民看出曾伯对琴感兴趣,就问他想不想学?曾伯很高兴地说:想。他拿出纸和笔,画出琴弦的样子,标注弦对应的音,教曾伯认识五线谱。后来曾伯根据乐理,自学二胡、笛子、小提琴等乐器。
1966年,曾伯康复,在家住了两年,又去大姐家住了一段时间,后来回到坪山,再也没有回过家,直到2016年1月去世。
谈影像·邹海生
01谈曾伯
曾伯其实很善解人意,他知道我们在拍摄他,但是并不会疑心,也不会感到不自然,仿佛和我们的相处,有无镜头都并不会有影响。有时把拍摄好的内容拿给曾伯看,他总是笑眯眯的。不过,曾伯并不健谈,他不喜欢表达,问问一句答一句,又或者是沉默。
很多时候,我们的访谈是在烟雾缭绕中开始,又在烟雾缭绕中结束。曾伯常抽卷烟,问他为什么抽烟,他会笑着说:因为无聊没事。沉默中,慢慢抽着烟的曾伯总像是在想某些事或人,里面流露着某些情绪。曾伯或许是习惯了孤独,有的话无法通过语言表达,而抽烟是他吐露情绪的方式。
在他的门外可以听到悠悠的二胡声,《梁祝》或是《水调歌头》。回忆起曾伯,正像影片最后那一幕,琴声中,飞鸟划过村子上空,伴着失去了音准却带有时光味道的二胡声,升起一种淡淡的忧愁,似乎是我们去感知曾伯的窗口。
很多次听他演奏,但有些事情曾伯从未提起,直到最后一次进村拍摄的一天早晨。我和曾伯一起在他家中吃早饭,喝了些酒,曾伯说了很多。他从小就很想在音乐上有一番作为,人生本来可以很精彩,可是后来患了病,不能再读书。在剧团里,曾伯是小生角,而剧团有一位女生,是旦角,他俩相互喜欢,但曾伯觉得自己会连累她,对这位女生说她还年轻,可以找到比自己更好的人。他们还是分开了。至今,曾伯始终孤身一人。他其实很难过。
人生无常,桂林飘雪的那天,窗外的二胡声却不在了。那天早晨所听到的故事由此定格了时光。
02谈影响
影像中我收获了一群伙伴,例如KK(顾晓峰,影像项目资助方乐施会前项目官员),培训有一晚,我们几乎聊了通宵,彼此讲了很多心理话,有很多共鸣。我感觉,他并不仅仅是我们的赞助方,更是我的朋友。认识了小兰,和她聊了挺多,佩服她做康复村口述史的选择。影像有挺多小伙伴都有很不一样的选择,不同的人生轨迹都给我带来了影响。
我也会想到曾伯,有把自己喜欢的音乐做得很好的心,而我有机会选择,我想选择不让自己后悔的事,这样才不会给自己留有很多遗憾。
我时常在想我会成为怎样的人,需要遇到怎样的人,走过多少路,解开解不开的难题。他们(曾伯和影像项目参加者)给我更多的是影响而不是改变,让我去面对真实的自我。
影像有感·梁广凤
很感谢影像这个机会遇见这些美好的事情,让自己更有动力去做工作营有关的事情,也觉得生命匆匆流淌,印证了用影像记录生命的真谛,记录的不仅是村民,还有我们的,即使不是片子的形式呈现,但是隐约中我们自己记录了很多自己的、村民的故事。
影像项目过程中,最开心的是结识了邱丽莉,以及和海生同学一起合作,虽然配合得很差劲,但共事还是很开心的。记得有一次在坪山,我们夜聊到凌晨四点半,淡淡的月光窜进营房的窗户,散落在我们身上,浅浅淡淡的聊天,更是与那优雅的月光配合得灵动有趣,觉得这世界其他灰暗都烟消云散了。因为影像,和丽莉和海生有过那么长的一段经历,是我觉得最宝贵的。无论以后我们成为谁,变成什么样,这段经历足以让我在想念的时候觉得开心。祝愿我们都幸运幸福,能够做自己喜欢做的事,遇见自己喜欢的人,结识彼此付出和彼此心疼的朋友,有自己的梦想并有精力和热情去追逐,这也是影像那段日子教会我的吧。
在影像之前,我并不认识曾伯,在相处的这段日子里,了解他的故事和生活,很心疼他。曾伯小小年纪就和姐姐逃难、患麻风病、有家不能回、终身未娶。但是他以乐器寄托思念的故事让我感受到激励。如果不是影像项目的机会,我可能只是陪他坐坐,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不会像这样了解他的故事、感受到他有时候抚摸笛子、有时候发呆的心情。
遗憾的是我们自己没有很好的做规划,并且三个人之间沟通不足,在工作上默契不够,最终没能产出我们满意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