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广西龙州县陇港麻风病康复村,仍住着32位平均年龄在72岁左右的康复者,大多年事已迈。仍有劳动力的村民会种些菜、玉米,养些禽畜等来满足生活所需,加上社会和政府的补助以及把土地承包所得的租金,康复者的物资生活有了更多保障,不必再为生存的问题而整天奔波劳作。温饱问题得到解决后,生活有了很多空闲的时间。
村民大多独自一人居住生活,人一旦闲下来之后,总会想找点事情做,打发些时间。而打扑克牌是常见的简单而久远的娱乐方式,从建村开始就伴随而有了,也成了村民与村民之间的一种交流方式。一有空就三五成群,相约在榕树底下的石桌或者自家门口摆张桌子玩起“上游”(扑克牌的一种打法)来。
这个打法的规则跟我们平时的大体是相同的,只是少了很多出牌的方式和套路,一般也是4人玩一副牌,没有顺子,也没有同花色的出法,不能三张带一对,打法上限制在打单张,打对子以及三张不带拖的打法,定最先赢和第二个赢的人,剩下两位输家也会缴最大的牌给两位赢家的。这样精简不复杂的打法也许更适合他们玩,太复杂对他们大部分人而言也学不来。
志愿者进到村子,经常能看到午后在榕树底下,有村民在石凳石桌上打牌,于是也乘机加入了进去。
“哈,我得了一张‘王’”在开始摸牌的时候志愿者也故意开玩笑说得了张大牌,想吓唬下林阿公。
结果林阿公稍微扬起下巴,得意地说着:“怎么可能,两个‘王’都在我手上呢”。志愿者的诡计被识破之后,也经常能看到村民打着打着,由原来安静而老实的出牌场面愈演愈烈成激动甚至相互斗气的的甩牌场面。
站在老人身后一旁观战的志愿者也正来劲地在一边不停地在笑着起哄:“梁阿公,干他!”叫阿公出牌。这时本以为自己牌没人大得了,在心理窃喜没有人要之余,作为下家的林阿公激动地站起身狠狠地甩下手中的大牌说道“你很厉害啊?”,顾不了太多,起码在这一刻要在气势上压过去。而梁阿公不好再有其他动作,面无表情,也只能让林阿公继续出牌了。这样较量的结果是,赢的人自然比较得意些,输的人脸色多少也会有些难看。
他们性格像小孩子一样,会意气用事,想着一个压一个人的牌,不顾后果,不在乎输赢,只为图个痛快。那个稳阿公就是,因为牌技不太好,上一局输了之后,缴了大牌所剩的牌几乎都比较小,也管什么策略,都把手上的所剩无几的几张大牌都出了,然后索性刷牌直接认输,大不了下次再战。打扑克牌,给村民平淡的日子带了些许的不平静的心情,虽然并不总是令人开心的,也会有难看的时候。当然也会有看淡输赢的村民,虽然牌技不怎么样,赢得起也输得起,任对手怎样激动挑衅,都不理会,神情自若,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一般。村民也说,大家的性格就这样了,打牌的时候吵吵闹闹的,习惯了。
石桌周围总也少不了一些村民来围观。有次我好奇心一起就问他:“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打牌?”当他半遮半掩地把手伸出来的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似乎我该问这样的问题,而他边伸出来时还边有些丧气地说:“手指都没了,怎么拿牌打?”。只能在一旁观战,时不时帮分析一下场上的局势,用这种方式参与进来。而有些以前不懂玩的村民观看久了也就懂玩了,等到机会坐下来之后也可以一起打打牌了。
相对身体还算健朗、性格爽朗的伯伯和阿公来说,林海深、梁汝钦和何汉亨这三位老人年纪都是80岁有余,因为都上了年纪,视力也不是很好,行动都比较慢,跟不上年纪伯伯们的节奏。他们时常就在海深阿公家门口摆上一张桌子,自个优哉游哉地打着,虽然不像远处榕树下石桌那里那么热闹,时而细语,甚至会一言不发,在那及其缓慢的摸牌,摆牌,看牌和出牌的过程中,任何一个眼神和一个举止动作似乎都像在平静的岁月中流淌。只是去年随着牌友林阿公和梁阿公的相继与世长辞,只剩下何汉亨阿公一人。虽然平时何阿公也常读读书写写字,但是也听到他笑中带泪地说:“他俩都走了,我也差不多啦。”
下午时间差不多到4点左右,大家就自觉散去,把牌收好。各自回去打理一下菜园和农地,准备晚饭,饲喂家禽等,结束一天的生活。
打牌,似乎成了他们每天生活必须的一部分。只是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他们有的人容易就得到满足,有的人受到限制,有的人却成为了怀念。也许共通的地方在于对休闲娱乐的渴望和追求吧。